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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逐日者

代号：午夜

一、旅途之始

　　自愚者与世界沉睡已过去数月，每周一次的塔罗聚会也变为了每月一次。当又一次周一下午三点，奥黛丽进入静室，千次心跳过去后却发现自己没能被拉入灰雾之上时，她明白自己的心已乱到连灵性直觉都无法提醒自己已知的事情了。

　　困扰着她的是一件说来有些可笑的心事。虽然晋升织梦人的路，世界先生已经铺好。但是如果想要进一步晋升，便需要从赫密斯重组的心理炼金会中获得天使层次特性的信息；可是这一切，在她成为织梦人、分割出自己的面相代替自己生活前却过于危险。直接使用非凡特性来做到这一点也许是可能的，但长期维持的副作用同样难以承受。难道在晋升之前我就做不了什么吗？她在这折磨中日复一日的累计着焦虑。

　　可能是贝克兰德最强心理医生的她并非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异常，但是她不认为直接对自己使用非凡能力压制是个好习惯——毕竟观众到了半神以后，最可怕的失控风险并不是由外而内的刺激，而是被强大的非凡心理治疗能力强行压制情绪时一并压制的“自我”认知、与人性的缺失。

　　也许我需要再去一次潜意识大海，以观众的身份遨游其中……那沉淀着无数先民遗留烙印的潜意识海洋底部，也许蕴含着能让愚者和世界先生苏醒的秘密。

二、海底遍历

　　在纸鹤上写下请求后，奥黛丽再一次在梦中来到黑色的尖塔旁，面见那水银色的巨蛇。她向那巨蛇吐露自己的计划，并向命运途径的祂询问自己此行是否会对自己和那位存在的命运造成好的变化。巨蛇沉默许久坦言连祂也看不清，但是确实有尝试的价值。

　　“想要寻找过去先民的残留烙印的话，也许以我的梦境为媒介会有一定帮助。至少在到第二纪为止都不会有太大的阻碍。不过，你可能还需要再去做一些准备。”

　　从魔术师小姐那里借来莱曼诺的旅行笔记，带上织梦人的非凡特性，又与倒吊人、隐者等人交流准备了一番后，她再一次进入尖塔中，这一次巨蛇并没有现身，但她知道这说明祂正在主动陷入沉睡，以显露出梦境的边缘。打开塔的大门，寻到一个疑似通往地下室的阶梯。不断下行、周围暗沉厚实的墙壁逐渐转变成灰蒙而虚幻的雾气。许久之后，她踏上了一片坚实的地面。无数游曳光影在上方徘徊，交织成虚幻的大海。

　　这大海中隐藏着无数的信息。但是大多杂乱无章，并不是她此行的主要目标。翻出旅行笔记中世界曾经使用时记录的占卜非凡能力，她成功地确定了行进的方向。

　　梦中的时间流逝与现实不同，外界的数秒，也许梦中已经体验完一个完整的故事。她只能忍耐住足以令常人疯狂的孤独，在这大海的海底持续不断的前进。途中也有不少强烈的虚影试图袭击，但几乎没有能够对她造成影响的。

　　终于，她在一个海沟般的地方，发现了一个巨大的流光涡旋。她的猜想是正确的，那里是生者与死者的交界。每时每刻，世间都有无数的人死去，灵魂融入灵界亦或星界中正神的神国，只能在历史迷雾中见到——但那大多都是她无法触及的领域。但他们生前的记忆、残留的执念等会沉淀在潜意识大海中。这些沉淀汇聚之处，同样有着海量的信息。她纵身跃入漩涡之中。

三、帷幕之后

　　一股强烈的眩晕以后，她睁开眼睛。映入她眼帘的，是再熟悉不过的鲁恩风景。不过比她印象中的鲁恩，少了几分悲伤与混乱的气息。

　　这是……战争前的鲁恩？我为什么回到了这里？沉思片刻她便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那个涡旋通向的是死者们的混乱残留与生者们遗忘的思绪，而自己的目中所见，本质上是自己捕捉到、或者说被自己吸引的过去的碎片，映在自己心灵中的景象。

　　漫步在这贝克兰德的幻景上，她一个个的遍历自己熟悉的地点。可惜的是，她所主导的慈善基金会，并不存在。也许这里是更早时的映像。她再次占卜，找到了关键的地点。使用心理学隐身后，她进入其中，那是一个晚宴，而她看见自己正是其中的一员。那个未成年的自己正在巧妙的引导话题，向那些贵妇们引出公务员制度，并让她们误以为这是她们自己的思考。

　　是我刚刚加入塔罗会的时候？她有些讶异，旋即微笑。那时候的她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对着神秘世界有着幼稚的憧憬，却不懂它的残酷与悲哀。但是那时的她有着一股天真的冲劲，想着靠自己改变世界，而现在知道的越多，却似乎越来越不能放开手脚了……也许这就是成长吧？

　　在她长思之间，宴会已经结束。她的灵性直觉将她引向一位贵妇的方向。跟随她回到家中，她惊讶的发现那名贵妇并没有向鲁恩的三神祈祷，而是进行起了一个怪异的仪式。随后其精神体便离开了身体。奥黛丽连忙使用笔记记载的学徒能力强行追踪。最终到了一个骸骨构成的教堂门前。但她却没有得到许可，无法得门而入。

　　正无奈时，看着教堂的外观，她有了一个灵感，她回想起自己织梦人特性的来源，使用记载的偷盗者能力，将自己融入了心理炼金会会长德尔劳的身份，成功进入了教堂。

　　真正的身份取代需要偷盗者天使命运木马的能力……这远远超出了笔记能够记载的范围。但是有德尔劳的特性在，外加这里并非真实，而她作为操纵师在这里可以部分的干预现实，只需要进行欺诈即可。

　　她进入以后，惊讶的发现里面是一个聚会。聚会中的人们没有过多的纠结“德尔劳”的迟到，开始谈起惊人的话题。他们谈到了历史的潮流，谈到了谁正在阻碍战争的到来、而他的名字已经记载在了预备的牺牲者名单上；又谈起哪些事情对他们期望的未来有利。奥黛丽明白，这也许就是愚者先生所说的黄昏隐士会。

　　无声无息间，首座上多了一个人，那是一个眼神澄澈的金发青年，看起来十分亲切，但奥黛丽见到那外貌以后险些把阿蒙兄长的真名直呼出来。现在她甚至怀疑自己能够进入这里，是祂成神以后放弃了对于一些秘密的封锁、而不是她自己的能力。毕竟，连她都能找到的地方，亚当作为最强的观众不可能没有防备。

　　惊愕间，聚会的话题再次转变。更令奥黛丽愕然的是她发现话题变成了公务员的制度，他们进行了透彻的分析，并盛赞了这个制度将会如何的修改秩序，帮助乔治三世离完成仪式更进一步。而这对于战争只有好处。

　　在听到公务员制度的时候，亚当的面色突然变得极为古怪，似乎是听到了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东西，又好像回想起了什么万载之前的旧事。祂喃喃开口：“你终于出现了吗……诡秘！”

　　其他人好像没注意到这一幕似的继续谈论着。随后，祂转过头，目光似乎穿透了宫殿，望向贝克兰德的方向。

四、缺失之环

　　在亚当吐露出那句话后，奥黛丽心神巨震。自己原来从这时便已经进入了高位者的视野，作为祂与愚者先生博弈的棋子了。那加入塔罗会早期时无忧无虑的时光，也许只是自己尚未察觉环绕着她的险恶时的一种错觉。

　　她还想看到更多，但很快眼前的景色模糊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她在漩涡中遇上了另一道流光，还是这段残象已经到了尽头。

　　转眼间，她已经处身于一片不对称建筑的环绕中。

　　这里是……第四纪？

　　她回想起亚当的古怪神情，愚者先生的尊名以及祂提出的那个关于公务员制度的建议，以及世界先生向自己倾诉再也无法回到过去时的悲哀。某种联想开始建立。祂们也许都经历过某个特殊的年代，而公务员制度则是那个时代的遗产。但那是哪个年代？似乎和她印象里的五个纪元都对不上……

　　也许在这些旧时光的残留中，能够找到线索。她回忆了一下自己上上一个场景中的经历，得出了自己进入的场景一般都是与自己或者自己所携带的东西有关的事物这一结论。但是这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进入第四纪。霍尔家族只是在白蔷薇战争中崛起的家族，并不像那些天使家族一样可以追溯到第四纪。难道是自己以前服食的特性们曾经的主人有关？

　　她解除心理学隐身，开始与那些逝者的烙印们互动。由于这些并不是完整的灵魂，除了重现生前的景象时比较鲜活，面对她的行动时反馈则十分呆板。但她仍然很快得出这里是四皇之战末期时的结论，而这里是亚伯拉罕家族的领地。她看向自己的旅行笔记，明白了自己来到此处的缘由。

　　也许这个旅行笔记比我想象的还要古老……再次欺诈规则，她化身为莱曼诺本人，想要试试能不能见到那位最接近神的存在伯特利·亚伯拉罕。但就在她成功混入，并旁敲侧击地得知了此处的建筑分布后，正打算前往那里时。眼前的风景又一次破碎了。

五、隐秘之地

　　怎么这么快就切换场景了？是我做错了什么还是伯特利把自己过去的信息封锁住了？她有些疑惑，但眼前的场景很快让她不得不快速回到现实。

　　一片丛林中，一大批身着铠甲的人正在追逐着一些身披亚麻织布的赤足行者。如果仅是如此，还不足以让她动容。但她发现被追逐者里面为首的一位是一个伤痕累累的年轻女士，她的面容让奥黛丽感到些许熟悉感。至于她胸前的护身符，则摹刻着象征黑夜女神的徽记。（注）

　　这是黑夜女神的教会仍然作为隐秘组织被远古太阳神信徒追捕的时期？那这里就是第三纪无误了。她没有犹豫，直接出手。一位半神的加入直接让胜负的天平偏转了，尤其是观众途径毫无疑问是最不怕人多的那一类。

　　在远古太阳神的信徒们感染了精神瘟疫以后被她一个个“送回”原本的地方后，她转头和黑夜的苦修士们交流起来。谈话间她惊讶地发现带领他们的那位正是后来的十三主教之一的阿里安娜。奥黛丽从“世界”那里得知她曾经多次接受过祂的帮助，也因此明白了自己来到这里的原因。

　　女神掌握着梦境领域的权柄……而潜意识大海则与各种生物的梦境相连。如果在与其有关的地方颂念她的尊名，女神有没有可能把力量投射到这里？

　　想到这里，她连忙向阿里安娜提出请求，借助她曾经身为黑夜信徒的教义学习以及考虑到时代背景的微小调整，并没有露出什么马脚，她很顺利的得到了一同前行的许可。越过繁茂的丛林，她看到了位于一座山丘的背阳面阴影中的神庙。随后又在阿里安娜的引导下逐渐下行，终于在地下见到了一个有着人类躯体以及八根魔狼手臂的雕塑。她敬畏地俯首，知道这位正是黑夜的主人。她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的默念自己熟记的尊名，但是半晌过去，仍然没有任何回应。

　　“看来我的猜测有误，但无论如何多谢了……”她抬起头，正要回头道谢，却看到阿里安娜面色古怪的看着她，随后其表情迅速的回复的平静。她的心头突然涌起一种特殊的感觉，眼前的这个女孩比起之前刚见到的的青涩苦修士，更像是经历了许多时光与磨砺的那位隐秘之仆。

　　“不，你的猜测是正确的。女神没有帮助你是因为别的缘由。但是我有几个忠告可以转述给你。”

　　“忠告？”奥黛丽的心跳缓缓加速。

　　“你想要追寻的那段历史，即使寻遍这潜意识之海的海底恐怕也难以找到。因为那是比第一纪更古老的、上一次末日前的时光。而在那次的浩劫里，灵长类的潜意识曾一度断代。”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答案让她僵在原地。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你一定会徒劳而归。精灵的起源会为你指引前进的方向。此外你还要注意一点：这里是梦境，而非真实，哪怕更加大胆一些，也是可以的。”

　　说完阿里安娜不再开口，表情也恢复了原本的样子，开始对着雕像祈祷起来。

　　“我明白了。”奥黛丽呆立片刻，向外走去。在她刚踏出教堂那隐秘的空间时，画面再次破碎，就如同这个世界是刻意坚持到她离开的这一刻一般。

六、遗忘之龙

　　已经习惯了场景切换的奥黛丽没有慌乱，反而更加期待接下来要面对的事物。随后她看到了一片混浊的海域，以及海中大量正在渡海的精灵。每个精灵轮流的掀起风暴与波浪，就如同大雁在迁徙时会借助头雁扬起的气流一般，每个精灵都只需要时不时耗费少量的灵性，就能掀起足以让这支大队一同前行的浪潮。

　　展露出不完整神话生物形态的一小部分，使用那灰白色的心灵巨龙的龙翼在海域上空盘旋着，很快她发现了在那精灵的的集群中，有一处传出了不协调的情绪波动，似乎是有人开始争吵。她飞近那里，竟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竟是她在格罗塞尔游记里面见到的精灵夏塔丝，而她的左手牵着满脸凝重的莫贝特。

　　这是……他们消逝后残留的强烈烙印汇入了潜意识海底的涡旋中？居然是来到了第二纪的碎片……想起在那游记空想的世界中，夏塔丝与莫贝特一起住在第四纪充满不对称审美的环境中，她不由得感受到一种荒诞而又迷人的畸形对称美。

　　收敛心神，她聆听起他们的争论。原来这是双生年代的末期。那位神秘的太阳神崛起，并抹杀了恐怖至极的空想之龙安格尔威德。精灵之神苏尼亚索列姆则在为自己与太阳神的对抗做着最终的准备，但祂知道胜算渺茫，命令自己的子民们分散撤离，打算保存有生力量。在她和莫贝特等后世人的记忆中，精灵最后困守与苏尼亚岛——现在它仍未获得这个名字。而逃往其它方向的精灵，不用想也知道下场恐怕不太好。而莫贝特的烙印正凭借自己模糊的记忆想要引导这支精灵前往那里，但他的种族以及精灵的暴躁使得劝说基本上只有反效果。

　　就在她打算继续倾听下去的时候，突然几只雷光长矛裹挟着风暴向她袭来。她边尽数闪开边暗呼自己的大意：精灵作为和巨龙途径相近的种族之一，拥有防备巨龙途径能力的手段与经验才是合理的。也许是自己长时间滞空影响到了风的流动、又或者是大海涛声打在自己身上弹回去的微弱回音，她已经在不经意间将自己的位置完全的暴露了出来。

　　她知道隐藏已经没有意义，主动解除了心理学隐身，迎着狂风降落在海面上。精灵们看着她除了翅膀与龙鳞以外怎么看都是人类的模样面面相觑。奥黛丽能够轻易的读出他们的想法：在这类人古神曾经结盟对抗异族古神的年代，不乏缺乏特性时使用其它途径的特性给自己后代使用的情况。但是奥黛丽的身上除了美貌以外完全看不出任何精灵、血族或巨人的特质。更别提她竟然能够展露出神话形态，恐怕已经是半神半人了，这样的人怎会籍籍无名？

　　知晓了他们的想法，接下来的场面把控便不出她的预料。她自称苏尼亚索列姆的使者，是要带领他们远离危险。这样的决策并非无谋，因为她一边暗中分裂出虚拟人格，对其进行催眠，并让虚拟人格通过游记进行精灵们溯源的“梦境占卜”，一边时刻观察着他们的思考，并进行合理化的推测补足缺失的细节。

　　就在她第十次完美的对上精灵们的质问以后，他们终于相信了她，并袒露他们不愿前往苏尼亚岛的真正原因。原来那里盘踞着一条发疯的巨龙。它的实力极为恐怖，曾经有一位跟随精灵王一起带领精灵族渡过黑海的原初精灵都陨落于彼处。奥黛丽猜测，在正确的历史上，多半是精灵一族残留的半神们合力的解决了这个麻烦。在这过去的残象中改变历史的轨迹其实毫无意义，但是女神的话语响彻在她的耳边。在这关联到精灵起源的事情上，也怪不得她这个观众自己下场一回了。

　　向他们说明自己会打倒那只巨龙后，她在他们忧心忡忡的目光下飞向苏尼亚岛的方向。她做出这样的选择绝非鲁莽，而是有着无论如何都不会输的把握，那是记载于游记中的最强能力：召唤历史投影。她相信，只要有了天使之王“世界”的帮助，她能够击败真神以下的任何存在。

　　翻越那漫长的海域，她踏上了苏尼亚岛。刚登临此地她便感受到了恐怖的气息笼罩了她，随后她便看到一条怪异的巨龙。巨龙双目血红，与正统心灵巨龙的类似大脑纹路的灰白鳞片不同，它有着散发着耀眼银色光辉却遍布着错乱线条的苍白鳞片。

　　只是见到它的一刹那，奥黛丽便已经猜到了它疯狂的成因：一位半神的巨龙与同格的银骑士厮杀，血战之后终于战胜了对方。不了解序列途径的它只想大快朵颐击杀了无数同类的仇敌的血肉，但非相近途径的特性将它引入了无法除尽的疯狂。安格尔威德赞颂了它的英勇，为了表彰它的战功，用古神的伟力强行压制了它的疯狂；但在那位空想之龙被太阳神击落以后，它的命运终于滑向了无法挽回的境地。拒绝承认现实的它在疯狂的底部固守着它的领土，等待着它的神从死亡中回归，再一次带领它获得那无尽的荣光。

　　奥黛丽知道，这位敌人一定是对自己而言最为棘手的存在；心灵巨龙的特性让她大多数能力对它来讲收效甚微，而巨人猎杀巨龙的能力则对她有着可怕的克制。这个猜测在接下来很快得到了证实。巨龙长开巨口，喷涂出悠长的龙息。那银白色的吐息并不只是单纯的心灵风暴，其中还夹杂着银骑士的必杀能力“银白细剑”的特性。一旦被其击中，无论是肉体还是精神都会被搅成齑粉。哪怕是借用学徒的能力逃跑，也会被那银白细剑的传送能力追上轰杀。

　　就在她被龙息淹没之前，空中突然洒落了无尽的桃花。这是“隐者”从“世界”那里探听而来，又记录在游记中的童话魔法，来自于第一纪前的古老神秘，将这恐怕是天使以下最恐怖的攻击尽数阻断。

　　用于记载半神能力的页面只剩最后一张，战斗却刚刚开始。她望着最后的一页没有立刻召唤“世界”，而是从一个历史节点中拿出了过去的游记：在那上面记载着完全不同的非凡能力，这是因为她在来到这里之前，支付了昂贵的费用一次次的对游记进行“洗稿”的准备；到了需要的时候，她完全可以从过去借来最适合当前状况的一本。

　　被桃花遮盖的巨龙突然失去了动静，这让她异常警惕。她看到巨龙的眼中竟然透露出些许理性。难道它仍然能对自己使用心理治疗？源于织梦人的特性与源于银骑士的特性所带来的不同种类的疯狂在短时间内互相对抗，给巨龙本身带来了少许的思考机会。没有耗费时间试图挣脱那片桃花源，它立刻发出凄厉的龙吟。岛内无数的疯狂生物体内腾起银色的光影。那是它留在其它生物体内寄放的“虚拟人格”，以排除积累的疯狂以及被它吞噬的巨人的精神烙印。这些虚影仿佛一个个身披龙鳞银甲的巨人，挥舞着晨曦之剑一并向她斩落。但是所有的攻击都避开了她，仿佛她身披着一件皇帝的新衣——游记的投影上，又一页童话魔法陷入虚淡。

　　争取到的时间已经足够，她看着剩下两页记载着历史投影的页面，只要召唤出任意一位愚者坐下的天使，都可以把这条龙和那些虚拟人格一并荡平。但是，这样做真的是正确的吗？一个放肆而大胆，只有小孩子才会有的狂妄意图爬上了她的心头。

七、龙之远征

　　她突然想起，那条被赫密斯算计的心灵巨龙，曾经提到她身上有着利维希德的气息。这是不是这条心灵巨龙下意识的找上自己的原因？也许我该做的不是杀死它，而是“治疗”它！不，不仅仅是治疗它，也许我能做到更多……真是疯狂的念头……

　　她一边让自己的虚拟人格，通过梦境占卜，把曾经前去的利维希德的每一片角落的模样回忆起来；再用自己携带的织梦人特性将其彻底的编织出来。编织到兴起时她还召唤了历史投影，与她编织的梦境合而为一。期间她的灵性一次又一次宣告枯竭，但从“星星”那里购买的一个又一个昨日重现符咒让她不断重回巅峰。在她这伟大的工程宣告结束时，转头看去，那巨龙早已放弃了攻击，匍匐在了她的身侧。

　　利用魔药知识所赐予的巨龙语，她向那神志不清的巨龙传下了律令：她自称是安格尔威德复活的希望，而这需要巨龙一族全部成员的努力。那银色的龙应了诺，便去征召其它的巨龙。而她则在这期间找到了那源初精灵的遗物。一次次的占卜，都得出精灵渡海的源头指向了西大陆。

　　这一次的烙印似乎坚持的颇为长久……她端坐于诚实大厅的中央，见到一条又一条巨龙汇聚而来。终于，在这个第二纪的幻影快要破碎的时刻，她封闭了大厅的门，在巨龙们的烙印的环绕下，看着利维希德冲向海底漩涡的底部，那里记载着西大陆仍未封闭，精灵们渡过黑海之前的第一纪时光。也是“世界”先生、甚至“愚者”先生的故乡。

　　突然，一股难言的恐慌袭上了她的心头。这股恐慌来的毫无道理：因为在这无数巨龙的精神烙印以及空想巨龙的神国的拱卫下，她有信心哪怕遇上陨落真神的精神烙印也能全身而退。她倏的看向外部。风景再一次的变化了。她见到一个模糊的巨大光影运行在蕴含了无数色彩的海面之上，与一位包裹在灰雾中的神秘存在对峙。她没能看清这些，也许这是最大的幸运。随后，她的自信心的来源，利维希德，在那任何神话都不配记载的冲突之下如同泡影般一寸寸灰飞烟灭。

　　也许我要死了？她下意识的翻向游记，召唤“世界”。这是徒劳无功的努力，即使是天使之王的投影在这样的灾难下也只是徒增炮灰而已。也不知道是她下意识的如此依赖“世界”，还是只是想要死前再看一看他的样子以求安心。

　　但是她的手只抓住了空气。本以为必然成功的召唤居然失败了。她的心内一空。听说越亲密越了解的对象召唤的成功率越高，也许自己只是高估了她在“世界”心中的地位……

　　就在她以为自己就要消失了的时候，突然灰色的雾气笼罩了她。她惊愕的抬头，看到一位散发着古老气息的存在盯着她——她仿佛又回到了当初第一次进入塔罗会时面对愚者的时候。

　　这是……过去的愚者先生吗？第一纪时候的祂应该还不知道我，是现在的祂醒来了把力量投射回了过去，还是过去的祂探查到了源堡的气息，因此庇护了我？

八、雾中谜影

　　“奥黛丽·霍尔，”灰雾中的威严身影开口，“凡人不可窥探第一纪前的历史，但你还是来了；驱动着你以身涉险的并不是贪婪与不自量力，而是感恩与好奇之心以及某些私人的、难以言说的情欲。”

　　“你对是什么样的年代，才能孕育出‘世界’这样的人而好奇；又想要报答他，于是想要帮助他。这些都很简单，我会告诉你怎么做。”

　　“但是你的欲望永远也无法被满足。因为‘世界’陷入沉睡并不是由于外力所迫，而是他自己沉溺于旧日的回忆当中，不愿苏醒。”

　　灰雾翻涌，涌现出那第一纪前世界的画面，纷至沓来的信息涌入她的脑海，那个奇异的钢筋水泥织就的丛林，令她眼花缭乱，而那个威严的声音继续：“你所钟爱的那位‘世界’，其实是那片旧日时光的缩影；是他的所见与所闻塑造了他，而不是相反。那座白天被楼宇分割看不到完整天日、夜晚被光污染充斥看不见星空的城市，却是他魂牵梦绕之地。奥黛丽，每个人都有这样一个地方，永远都无法割舍；那是你身处其中时体会不到其珍贵、但真正离开以后却无论花多大代价也想寻回的场所。没有它，你只是一个行尸走肉。”

　　“可惜，‘世界’永远的失去了它。你所认识的‘世界’只是一个过去的幽灵，他为你们那个世界而奋力抗争的努力，只是他那颗仍在跳动的心脏上的残余温度罢了。事实上，他在来到现在这个时代以后，就如同离水的鱼，每时每刻都在死去。而他现在终于决定放弃为了岸上人的安危作拼死斗争，在梦中回到自己的鱼塘去了。你所追逐的并不是能给你们带来希望的太阳，只是遥远星空经过漫长时间终于抵达地面的残象，而那片星空早已消失。”

　　“逃避现实！也许你会觉得他可笑吧，但我却能够理解他。因为我也见证过那个时代。我知道他与那个时代是多么的不可分割。它并不多么美好，但是无可替代。你不应该过多的苛责于他，因为你所欣赏的他的优点全部来自那里：是并不富裕但是和善的双亲与不会说话但是关心他的朋友们将温柔与风趣写进他的灵魂；而填鸭式的教育与社会的毒打把理性与谨慎刻入他的精神。还有那在互联网上使用键盘与人跨地域斗争的经历，使他年轻时代的热血与成年人物的话术得以共存。他的优秀与他对过去的怀念的一体两面的，你不能只想要前者但却抛弃后者。”

　　“我曾经让你努力晋升来唤醒他，可是忘了这件事吧。看到他的辛苦，我决定给他放一个长假；但是正如你所知道的，他是一个温柔的人。放弃你们、放弃应对末日，他即使在梦中，潜意识里也倍受煎熬。因此，我要给你一个新的委托，那就是对他进行最后的一次心理治疗：消除他的愧疚，加强他对于过去的怀念。为此你需要把这些旧日的风景在他脑海中一遍遍的再现出来，让他觉得这就是美好的真实，而来到你们那个世界只是一个漫长的噩梦。不用担心你的位格不足无法做到，不要忘记你的特性最初的源头；我会愚弄规则，让历史认为你是那个可恨家伙的一个已经衰弱的化身，而昨日重现符咒则会将祂过去的权柄再现出来。你甚至可以空想出那座旧日的城市，与他已经逝去的父母亲人。”

　　“我知道对于你来说，再也见不到他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如果有选择我也不会做这种残酷的事。但是他之有面对你时，精神才完全不设防备。你是个善良的孩子，我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的。”

　　雾中的身影手臂一挥，被过去的画面以及连番的话语冲击的头昏脑胀的奥黛丽立刻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一处灰雾环绕的场所。但自己却仿佛能够听到“世界”的呼吸与心跳。

九、真假愚者

　　奥黛丽呆立许久，才把方才的那番话完全的消化殆尽。她的周身环绕着她本身完全无法控制的灵性，而她的灵魂能够隐约感知到观众途径最高层次的空想权柄。她知道，只要她出手，就能完成这个任务，但她却陷入了激烈的内心斗争之中。

　　如果那个“愚者”所说的话属实，那她试图唤醒“世界”的尝试，会不会只是自己自私的冲动？为了自己的需求而毁掉别人的愿望，真的好吗？自己先前召唤“世界”的投影失败，是不是正是因为他不肯醒来、不愿醒来？

　　就在此时，她回想起一段过往的记忆。那是一个她在战争期间为了慈善而努力奔走而精疲力尽的夜晚，即将沉睡时听到了“世界”的求助声。仓促间来到了愚者的神国，在灰色雾气的环绕中见到了情绪低沉的“世界”先生。在他口中，她听到了难以置信的秘密，那是关于世界的真相，那是比诸神更强大可怖的星空的知识。虽然她自己遗忘了它们，但唯独在源堡上会暂时的回想起来。当时的她备受打击，自己的努力也许对于末日而言毫无意义。是“世界”先生鼓励了她，用乐观的想法肯定了她。这样的“世界”先生，怎么会为了逃避而陷入梦境？

　　一旦察觉到一处不协调，潜藏的违和感便不断的连接起来。她回想起非凡途径与源质的源头、以及盘踞在其中的最初精神烙印；又回想起她自己说过的对立且融合理论，她似乎猜到了那个雾中人的真实身份。

　　那么，要怎么在不惊动祂的情况下，提醒“愚者”和“世界”先生？她沉思片刻，眉头慢慢舒展。既然祂的意图是让自己给“世界”编织梦境，那她便编织好了。只不过那不就是什么美妙的回忆，而将是埋藏在那幻景下的恐怖真实。她的双手拿着织梦人的特性行动起来，将噩梦一点点的打入“世界”的精神世界中。

　　雾气的边缘，那个人影带着惊怒再一次出现：“你在做什么？停下！”

　　“你就是‘愚者’先生的敌人吧？”奥黛丽连回头的打算都没有。她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只希望自己的孤注一掷，能够些许改变天平的倾斜，“是不是都无所谓了，不管这是不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我一定要见到‘世界’先生，再亲口从他那里问出他的意愿！”

　　那道身影的怒火愈发澎湃，它试图抹杀奥黛丽，但却惊讶的发现它被一个个非凡法律条文所约束，无法做到；尝试偷盗奥黛丽的思绪，却发现她的脑海中只剩下“谁也无法阻止我”、“要叫醒‘世界’先生”等单一的念头，盛怒之下的“正义”居然自行摸索出了对付偷盗者途径能力的最佳办法。

　　就在此时，那道身影终于愚弄了那些怪异而充满针对性的法律条文，要对奥黛丽下手。可惜灰雾中突然涌起了复苏的风，随后雾气如同活过来了一般，将那道身影绞杀殆尽。随后奥黛丽感觉自己眼前一花，感觉温暖的阳光抚摸上了自己的全身。

十、博弈胜负

　　一个静室中，疯狂冒险家的投影坐在书桌前。在他面前的摆着一本黄铜书，其上写满了例如“戏剧表演者不得杀害观众”等针对性的条文。旁边则是一个战栗的骰子，朝上的一面是6的数字。他本人则拿着一个羽毛笔，在游记上书写着赫密斯语。

　　隐约间，可以看到游记上遍布的文字：

　　“在那死者们的烙印的最深处，盘踞着福生玄黄天尊的部分意识烙印和力量留存。那是祂生前留下的万千后手之一，也是少数没有被上帝所破坏、至今仍然有效的。”

　　“在愚者沉睡以后，祂找到了绝佳的机会。利用那股担忧之情，祂借机干扰了奥黛丽·霍尔的思考，使她的命运向着探索潜意识大海深处所偏移。这也同样影响到了威尔。”

　　“观众途径的半神往往足够谨慎，因此必须拿出足够的诱饵才能迷惑她的判断。因此，第一个场景中出现了黄昏隐士会的内容。这些内容本该被亚当所封锁，但是祂制造了错误，使得不该外泄的记录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勾起了她深入探索的兴趣——她原本应该在初步探索以后原路返回。”

　　“下一个场景则出乎了天尊的预料。那是四皇之战末期的亚伯拉罕家族。此时的伯特利已经被堕落母神隐蔽的污染了，正在祂即将被黑夜与风暴放逐的前夕。如果奥黛丽见到祂，也许会完全暴露在母神的注视之下，而不到天使层次的她是无力遮断外神窥探的，那会把天尊的计划破坏的一干二净。祂为了排除母神的干涉，愚弄了时间，让她提前抵达了下一个场景。”

　　“第三个场景的安排颇为阴毒，黑夜身为奥黛丽之前信仰的神灵以及愚者的盟友，奥黛丽会有很高的可能性向祂乞求帮助。一旦祂真的施加干涉，天尊完全可以借此制造错误，将源堡第一个投放的人变成祂本人。可惜黑夜精明的堵死了这一漏洞，反而通过阿里安娜间接给奥黛丽指出了一条明路。”

　　“第二纪的烙印们在奥黛丽的全力以赴下暴走了！得到提醒以后完全不再顾忌的奥黛丽行为的夸张程度完全超出了天尊的预想。上帝在空想之龙那里留下的精神污染察觉了天尊的图谋，强行延长了这第二纪的碎片，以及利维希德投影的持续时间。这给奥黛丽召集巨龙留下了充足的机会。天尊不得不花费更多力量用于消灭这些烙印，毕竟那些生物的疯狂不少都源于祂的老朋友上帝。此外祂还让奥黛丽试图召唤格尔曼投影的尝试出了错误。”

　　“终于，多次连续的动用源堡所属的途径能力与权柄惊动了沉睡中的愚者，祂虽然没法醒来，但下意识的做出了应对：让历史投影将计就计地远离，并由自己来完全支付投影的灵性消耗。这使天尊误以为自己已经排除了愚者的干涉。虽然正面对决的话消灭天尊的烙印并不是难事，但激烈的冲突下奥黛丽的生命安全难以得到保证。”

　　“格尔曼的历史投影不断的暂停时间，并在那时间的缝隙中以惊人的速度展开了准备。祂从桥洞半神那里借来了命运之骰，又从源堡上取来了黄铜书。但祂认为这样仍然不够，最后从历史中召唤出格罗塞尔游记与阿勒苏霍德之笔。这将激发空想之龙过去隐藏在诚实大厅下的后手，通过祂切割下来的虚拟人格，间接借用混沌海的力量，这是在不使用源堡所属权柄惊动天尊烙印的情况下对祂进行干涉的最好办法。”

　　在这以上的字迹让人感觉充斥着恶趣味，似乎是羽毛笔自身所写，向主人展示之前发生的事情。而在这之下的笔迹一变，能看出书写者的急切，应是格尔曼自身所写：

　　“在命运之骰的影响下，天尊遗留的烙印并没有发现施加在自己身上的种种法律条文。而是做出了错误的判断，祂欺诈了规则，将自己伪装成愚者，骗奥黛丽来参与对周明瑞梦境的织就，一次次的唤起他曾经地球时的回忆，让他沉沦于梦境之中。但祂拙劣的演技与计划不会得逞。奥黛丽将会发现祂与愚者之间的不协调，并做出正确的选择。”

　　“恼羞成怒的天尊试图再一次逼迫她，但奥黛丽所织就的噩梦将沉睡中的愚者再一次的惊动，消耗了大量力量又在重重限制下衰弱了不少的天尊投影被愚者的应激反应直接扑杀，没能翻起更多浪花。”

　　“奥黛丽毫发无损的在梦中苏醒，迎接她的将是家人温暖的问候，以及美味的餐点。”

　　写完这些以后，骰子和黄铜书一动，回到了它们原本所在的地方。而游记和笔则跟冒险家一起，完成了历史投影的使命，开始消散。

尾声

　　当奥黛丽再次睁开眼睛时，映入眼帘的是笼罩在阳光下的露台。她记得她在离去前分裂出的虚拟人格正在代替自己操控原本的身体完成作为奥黛丽·霍尔的日常活动。而现在正是下午茶的时间，一切都正常的运转着，反倒好像是自己只是做了一场长久的大梦一般。只有那已经完全融入她身体的织梦人非凡特性，告诉她那场奇妙的旅途与织梦的仪式并非幻想。

　　看着眼前的餐点，她突然想起几个月前同世界先生一起谈话的经历。聪明如她早已猜出那个消失的历史投影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是可惜到最后还没能跟世界先生见上一面。什么时候才能再次和他一起畅谈呢？

　　她闭上眼祈祷，为自己此行的冒失，也是出于对于受到庇护的感激。末了她补充了一句：“请替我转告世界先生，谢谢他的帮助，希望能有再和他见面的一天。”

　　就像完成了一个重大的任务一般，她长出口气，打算享用面前的甜点时，却惊讶的发现其中的一半凭空的消失了；而桌子的对面，一个无主的礼帽，正斜倚在椅子上。

-end-　　

　　注：黑夜女神使用符号代替本人肖像作为象征的具体时期不明。按照诡秘中出土的壁画来看，直到六神并存时期她都有人类形象存在；但是她作为诡秘中最难以揣测的神灵之一，哪怕第三纪就开始进行这类尝试也不足为奇。此处为了方便剧情发展而使用了这种可能性。